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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進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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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玉安心中還在權衡。

帶去京城的這些東西,雖然不是徐家的全部財產,可也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真就這麽放棄,裴玉安肯定是不會甘心的。

裴玉安想著,就看向對面的男子。

男子苦笑道:“三爺,您看看外面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外面能是什麽情況?他們這一隊商船加上護衛也不算少了,然而,還是被對面的燕匪給圍了個水洩不通。

一行船隊外面,那一圈明亮的火光,讓裴玉安不由得想到父親昔年講的一個故事。

昔年還是皇子的今上,與他父親等人一起出去狩獵,結果遇見狼群。他父親一行人,被眼睛綠油油的狼群圍住的時候,是不是就跟現在的他一樣?

只是他現在還能有選擇,他父親當時,除了拼殺,沒有其他選擇。

燕匪。裴玉安恨得咬牙切齒,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路爺,能不能商量一下,好歹給我那可憐的外甥女留下一點?”裴玉安不死心道。

被叫做路爺的男子搖搖頭,無奈出去交涉。也虧得是燕匪。若是其他勢力,這個裴三爺哪裏還有商量的餘地?怕是早就直接殺上船來。

不過,這燕匪背後的靠山到底是誰?那個領頭叫燕老大,該不會真是皇族出身吧?路爺將如今宗室子弟想了個遍,也沒猜出哪個能夠帶出燕匪這樣的匪盜來,只能暫時作罷。

路爺出去沒多久,裴玉安就聽見外面有了響動。然而,細細一聽,那卻不是他想要的。

“我楊五可不知道,堂堂平南侯府,連一個小姑娘都養不起。”一個年輕的聲音肆意地嘲弄著。

在他的聲音之後,更是有不少的人連聲起哄道:“說不定還等著拿人家姑娘的銀錢買米下鍋呢!”

“虎子你胡說什麽呢,人家是侯府,可不是那等破落戶。”

聲音吵雜混亂,裴玉安能聽清楚的並不多,可是就那麽幾句,也足夠讓臉皮子不夠厚的裴三爺一張臉氣得通紅。

裴玉安身邊的小廝這個時候更是不敢多說什麽。生怕自己被主子給記恨上。此時的小廝,哪裏還有之前在揚州城外的渡口,呵斥苦役時那威風八面的樣子?只恨不得將自己縮成一團,不被主家看見才好。

路爺沒讓裴玉安等多久,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不到,人就走了進來。

裴玉安只從路爺的臉色看,就知道事情不成。到了這個地步,裴玉安心裏也有一些後悔。早知道燕匪是這樣的一群人,裴玉安寧願直接舍棄了這次徐家的那些東西,至少他臉上不會跟現在一樣難堪。

“路爺的人……”

不等裴玉安說完,路爺直接打斷:“三爺,看在侯爺的面子上,我們是能將您送去京城,但是,我也得為我手底下的人著想。我們這點實力,對上燕匪,跟用雞蛋去碰石頭差不了多少。”

裴玉安遲遲下不了決定,徐德音那邊,在這紛亂中也清醒著,在說外面的事情。

馮姑姑有些擔憂:“姑娘,若是沒了那些東西,您在侯府裏……”

馮姑姑的話沒說完,可是其他的人都知道,她的言外之意。

平南侯府能夠幹脆地將一個庶女之女接進京城去,看的還不是銀子的面子?若是徐德音沒了這些銀子,將來會是一個什麽情況,還真的很難說。

至少,若是被外人知道,徐德音少了那麽多銀子,再找徐德音當兒媳的人家,肯定會少很多。馮姑姑的憂心,徐德音看見了。

然而,徐德音自認為自己進京又不是為了去嫁人的,身邊帶了多少銀子根本就不重要的。

若是真的有心人,自然不會懷疑她的價值。

徐德音的盤算,除了心井之外,其他的幾人隱隱有些察覺,然而都不敢想得太多。

竹柳有些痛心地道:“那麽多銀子,在三舅老爺手上被搶的,咱們以後應該找三舅老爺要回來。”

那麽多銀子,竹柳默默在自己心裏盤算,她就是一直拿馮姑姑的份例,不吃不喝地,也要攢幾輩子……

竹柳也沒覺得,三舅老爺會死命地留下那些銀子。

心井莫名地看著竹柳一眼。這丫頭以前看著都沒這麽傻,現在管著銀子,怎麽變得越來越傻了?那些銀子,就是真被搶了,裴三爺又怎麽會還?拿什麽來還?

玉枕默默將銀子換成等值的藥材,心疼不已。百慧想到自己平時過手的香料,也捂住了心口。

這三舅老爺怎麽就不警醒些,偏偏被燕匪給攔住了。

馮姑姑見徐德音漫不經心的樣子,急得嘴角都快冒泡:“老奴的姑娘嗳,那些銀子,給小石頭他們用,能養幾莊子小石頭他們那樣無父無母的孩子!”

“馮姑姑別鬧,沒了這些現銀,徐家那些老掌櫃還會缺了我的銀子花不成?小石頭他們那邊您更不用擔心啦。有我在一天,就不會缺了他們的銀子。”徐德音心情有些好,嗔怪了一聲,轉頭就對竹柳道,“將來送進京城的賬本,可要盯緊了。”

竹柳拍拍胸脯:“姑娘您放心,奴婢定然不會讓那些人將您的那份昧下半個銅子兒!”

眼見著姑娘即將失去那麽大一筆銀子,竹柳哪裏還敢放松?以後掌櫃那邊送來的銀子裏面,不僅有姑娘將來的嫁妝銀子,還關系到她幾個好姐妹將來能得到幾兩銀子的嫁妝。她當然半點都不能馬虎了去。

這邊正說得熱鬧,外面傳來的喧囂聲,無一不在表明,裴三爺妥協了,將屬於徐德音的家財送給燕匪,只求一個平安。

楊五郎看著這些金銀珠寶,暗暗咋舌:“這徐家還真是不一般,怪不得招人眼紅。不過那裴家老三還真是個慫貨,咱們還沒動手呢,他就直接把東西拱手送了上來。”

燕老大沒有開口,只在楊五郎伸手夠那些金銀之時,將楊五郎的手給拍了下去:“裴三爺請的那個幫手,太識時務。”

楊五郎訕訕收回手,不得不承認自家老大那話,還真沒毛病。

那個姓路的,還真的不像是一個在道上混的,惜命得很。若是今兒遇上別的勢力,那個路爺或許還會生出戰意。

然而看到是他們彥安幫的人,知道沒性命危險,直接就縮回去。還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楊五郎眼珠子轉了轉:“幹了這一票大的,聽說老大要帶我們出去見見世面?”

燕老大沒好氣地拍了拍楊五的腦袋:“你若是想,自然可以與我一同去京城看看。然而,就怕你日後會覺得不耐煩。”

楊五郎想了想,自家老大沒事的時候,壓根不想踏進京城地界半步。這會兒既然是主動要去京城,那京城一定是發生了什麽有意思的事情。既然有有意思的事情,他怎麽能不去湊湊熱鬧?

楊五郎很快就下定決心,催促著幫中弟子,將那些東西全部運回去之後,便屁顛顛地跟著燕老大身後,想要去看看有沒有什麽熱鬧可以瞧瞧。

交出去一大批財物的裴玉安,此時心情有多糟糕可想而知。

路爺此時的心情也很沈重。雖然知道裴家去江南估計沒安多少好心。然而,在燕匪那邊將徐家的財物全部帶走的事情發生之後,路爺心中還是隱隱有些猜測。

徐家那個女娃,去了京城之後,估計就沒多少好日子可過。然而,這些跟他有什麽關系?徐慶榮是個大善人不假。可是他也沒怎麽與徐慶榮打交道。

在他看來,徐慶榮那樣的人也實在是太傻。每年明裏暗裏給朝廷捐了那麽多銀子,最後還不是連自己閨女都庇護不了?

若是他有那麽多銀子,就在府上招募很多的能人異士,將自己的府邸,打造得跟鐵通似的。那麽,誰能有那個本事,在自己眾多的親信裏面,取了自己的性命去?

這徐家女娃也是可憐可惜了。如今銀子沒了大半,那些產業還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將來的命運,說不得連普通的農戶姑娘還不如。

兩個大男人此時因為失了面子,對坐之時也無言,只一心趕路,倒是比之前預料的,早到了京城。

京城的平南侯府,沒過幾日,便收到了商船被劫一事。

平南侯府的老夫人此時臉上還是一如從前的威嚴,叫人看不出喜怒來。

一個身著月白對襟襦裙的姑娘,臉上帶著與婉約打扮截然相反的矜傲神情,嗤笑道:“還當是一個錢罐子呢,現在不還是成了一個打秋風的。”

三夫人林氏淡淡看了一眼身邊的奶嬤嬤。

那奶嬤嬤反手一巴掌,啪地一聲,在小姑娘臉上留下鮮紅的五指印。

老夫人閉了閉眼:“五娘儀態有失。今日不宜見客。”

裴五娘眼眶一紅,看看自己身上因為見客,第一次穿上的素色衣衫,再看看周圍那些看好戲的堂姐堂妹們,轉身哭著就跑出老夫人的寧安堂。

三夫人林氏神色如常,淡淡地道:“抱歉,母親,兒媳管教不當,讓母親看笑話了。”

老夫人也是無奈。現在是什麽時候,這個三兒媳還是這樣,做什麽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也對,老三不進官場,自己就是用孝道壓人,也影響不了三兒子什麽。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個三兒媳就是這麽一副對誰都愛答不理的樣子。

老夫人無法,兒媳娘家雖然比不上裴家,但是也弱不了多少。她現在還在,幾兄弟之間,自然是和和睦睦,互相依靠。然而,等她將來去見老侯爺了,自己那孽障,還是要多多依靠兒媳娘家的。

這也是當初,老夫人雖然覺得林家女的性子傲了一些,卻還是將這個與幾個兄長關系都還不錯的林家女孩兒強聘給老三的原因。

只是如今,這三兒媳婦管教房裏的庶女,都管教到寧安堂來了,多多少少地讓老夫人有些憋氣。

“星雅還是將屋裏的姨娘丫鬟們管管。在咱們府上鬧也就罷了,若是被外人看了笑話,林家那邊臉上估計也好看不到哪兒去。”

林氏唇角冷冷勾起:“母親,兒媳可不敢管教。動了三爺的心尖尖,我這個三夫人的名聲怕是就沒了。”

侯夫人萬氏雖然想跟二房一家子一般,只在一邊旁觀。然而小叔子畢竟是自家侯爺嫡親的兄弟,若是不轉圜一二,自己在母親那邊的臉面就別想再要了。

何況,小叔子沈溺商賈之事才好呢,能給府上賺銀子不說,她還不用擔心小叔子生出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來。

不像二房那一家子,明明是庶出,還死賴在侯府不搬出去,害得她兩個兒子現在只能憋屈地擠在一個小院子裏面。

如今府上又來一個表姑娘,她閨女住的地方也逼仄起來。

不過,那個徐家千金這回帶來的行李被搶了,就是說那丫頭現在是沒有那麽多銀子的了。那,再迎那個女娃來府裏,是不是有點虧?

萬氏心裏打著小算盤,臉上卻帶著笑道:“三弟妹,夫妻兩吵吵鬧鬧地過著也熱鬧。如今三弟已經改了昔日那憐花惜玉的毛病,浪子回頭金不換,三弟妹也原諒一二。”

林氏微微頷首:“我自會跟我們家爺好生過下去,大嫂放心便是。”

萬氏松了一口氣。希望這祖宗少鬧騰點。若真是惹毛了老夫人,不顧兩家的關系鬧起來,林家不見得能占到便宜。

林氏眼裏閃過一絲哀色。就是為了自己的那幾個侄女,她也會好好地。只是要讓她給後院那幾個庶女好臉色,那是不可能的。

老夫人周氏滿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兒媳,有小算盤,卻還是能識大體。不得不說,比小兒媳明事理太多。不過小兒媳會這樣,自己那不成器的兒子,要占一大部分的緣故。

好端端的大家子弟,偏偏喜歡幹那些商賈之事,也不知道是被什麽人給帶壞的。

庶出的二房一家子被撇開在一旁,除了幾個小輩面子薄,此時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裴二爺夫妻兩人卻是神色自若地站在那裏,好似被排擠的並不是他們。

等到徐德音被丫鬟婆子接進府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如此涇渭分明的情況。

徐德音唇角勾了勾,看來不用她打聽,也能知道,這平南侯府現在並不是鐵板一塊。

許嬤嬤見屋內情況不好,連忙打圓場道:“老夫人,徐家表姑娘到了!”

老夫人好似現在才看到徐德音似的,眼裏露出一抹驚訝來,招手讓徐德音到自己近前來:“怎麽今兒個才到?可憐你母親,好好一個姑娘,嫁到徐家才幾年就沒了。你那父親也狠心,竟然不讓我這個老婆子見見自己的外孫女。”

萬氏有些詫異,這老太太的樣子,看來是很看中這位表姑娘啊?那不管實情如何,她就是只為了孝道二字,也要順著老夫人的意思,捧著這個表姑娘了。

徐德音只柔順地低著頭,用細細柔柔的聲音堅定道:“爹爹只是舍不得我離了他身邊。”

老夫人眼裏閃過一絲訝異,很快就又笑開了。只是眼裏閃過的一道精光,洩露了她的算計。

老夫人拍了拍小姑娘單薄的身子,惋惜道:“也不知道你爹是怎麽養你的,你這身子骨也太弱了一些。以後只當是在自己家裏,有什麽不習慣的,只管跟你大伯母說。”

徐德音臉上掛起一抹淺淡柔弱的笑容:“多謝外祖母。”

“阿音以後只管在侯府住著,萬事還有舅舅們在。你這些個表哥,大忙或許幫不上,可也能幫著跑個腿送個信。”二夫人韓氏也爽朗地開口,還指了指自己身邊的幾個半大少年,“你這個表妹開口,他們若是敢推辭,你盡管告訴二舅媽,二舅媽幫你教訓他們這些個臭小子。”

徐德音還有些懵,不知道自己這二舅母是什麽意思。

徐德音直覺還算是不錯,自然能夠感覺得到,外祖母待自己看似溫和慈愛,暗中卻還有一些算計在裏面。大舅媽那就是完全跟著外祖母走。外祖母喜歡誰,她就捧著誰。

這二舅媽,就讓徐德音有些懵,完全不知道二舅媽這是在熱情個什麽勁兒?反倒是冷冷淡淡的三舅媽,那嫌棄的一眼,讓徐德音覺得比較真實。

徐德音將自己的感覺記下,疲憊地扮演著嬌弱的江南姑娘。徐德音的四個丫鬟,則是有些戒備的護在自己姑娘身邊。

只有心井,看著有些呆呆傻傻。

老夫人周氏身邊的丫鬟,將表姑娘身邊幾個丫鬟的情況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只等待會兒再跟老夫人細說。

“德音,這北邊不比南邊,冬日裏寒涼。”老夫人說著,雙手就握向徐德音。

徐德音一慌,半晌才有些羞怯地將自己那一雙蒼白纖細的手伸出來。

老夫人只一輕觸,就皺了眉:“巧兒,去將我那身用今年大少爺獵來的白狐皮做的大氅拿來。”

老夫人說著,還瞪了一眼自己那風塵仆仆的三兒子:“你一個大老爺們兒都知道進京的時候,給自己換上大氅,怎麽就沒記得給你外甥女也添上一件?看看這小手都快凍成冰渣子了。”

裴玉安訕訕傻笑。徐德音是個一聲不吭的悶葫蘆,他還以為徐德音不冷呢。

徐德音有些羞澀地收回手,金屬地質感無意識刮過老夫人的指尖。

老夫人有些訝異地道:“德音這指環做得精巧別致,不知是哪位大家的手筆?”

徐德音黯然垂頭:“是爹爹送的,德音也不知道是誰做的。”

徐德音說著,輕輕撫過指環,就好像再懷念著什麽人。

老夫人皺了皺眉,她最不喜歡那些多愁善感的江南女子。這個外甥女,怕是沒學到她爹的精明,只遺傳了她娘的美貌與傻氣。

周氏轉頭,對大兒媳萬氏道:“等你外甥女見過她幾位長輩之後,就先帶著你外甥女兒下去歇息幾日。這冰天雪地的,小姑娘穿這麽單薄,別被凍出個好歹來。”

萬氏連忙起身道:“母親,兒媳這就去請太醫來,給表姑娘看看。”

看老夫人這意思,是要好好地養著這位表姑娘,她自然不敢怠慢。

徐德音見過幾位長輩、收了些見面禮之後,才跟在萬氏身後,慢慢消失在眾人的眼前。

韓氏轉頭看了一眼自己身後的兒子,見自己的二兒子眼裏露出的驚艷,心裏松了一口氣。既然兒子喜歡,她這個當母親的,當然要幫自己兒子爭取過來。

那樣弱小無辜又無助的姑娘,偏偏帶著豐厚的嫁妝,想讓人不起心思都難。

何況,那姑娘還有一副好相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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